银票

文包私敲度娘盘:零落成雪飞作尘,这里发不了链接

马戏团篇(十)

【西之亚斯蓝·东方边境城外·无人山谷】

光线透过薄雾散照而下,整座山谷的林间和半空,都笼罩在缓慢翻涌的白色雾气里,显得静谧而安逸。

“我清楚你们没有,至少到现在为止,都还没有。”铂伊司轻轻闭上眼睛,他英俊到不似凡人的脸孔,在山谷幽深的光线下,闪烁着晦暗难测的色泽。

“我们地火水风四个国家,相生相克,牵一发而动全身,二十年前,自从《风水禁言录》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,你们地火两国,绝不会无动于衷、袖手旁观,任由我们将实验进行下去……因为,如果放任像我这种怪物的数量增多的话,那么,对你们来说,实在太危险了。”

“没错,不过我没想到的是,还没等到我们出手,你们风水两国的合约,就被你们自己撕毁了。”阿锐亚嘲讽道。

“十年前,水源派人盗走了最后一个实验体,合作从此作废,实验也因此终止。不过我好奇的是,漆拉是怎么从你手底下逃脱的——就算他的天赋很麻烦,但对你而言,要追上他的速度完全不是问题吧?而且,你完全可以瞬发【神风织索】,封印住他的天赋,然而事实却是,他从你和西鲁芙的眼皮底下成功带着实验成果逃脱了…——我实在想不出理由来解释这件事,要么,是我们的谛听一直以来对漆拉的实力判断严重失误……”

他抬起碧玉般的眼瞳,幽幽看向铂伊司,“要么,就是你故意放走了他。”

这句话出来,铂伊司脸上一直冷淡的神色,突然化作了无。

环绕着他无形无色的气流,缓缓流动了起来,整座空荡的山谷,方圆数里的空中,突然刮起了凌冽的长风,呼啸而来的风声像是某种兽类的吼叫,气流从天而降,沉重而剧烈地卷动着,将山岚间飘荡的雾气、空中飘荡的流云,都瞬间消弭一空。

“铂伊司!”

阿锐亚一惊,他猛然抬起头来,恼怒地看着半空中那个被透明气流环绕的白影,那张总是萦绕着钻石般光芒的面孔,神情被席卷的狂风吹得辨不分明:“你真要与我动手!?”

无数碧绿色的光芒从他脚下瞬间旋转而出,在地面上扩大成环环相套的数个巨大的【阵】来,金色的光芒沿着暗绿色复杂的刻纹循环流动,布满了整个山谷的地面。

男孩站在阵心,他年幼的体型,就像复杂的蛛网中一只渺小的虫蚁。

天上与地下,分别被两种截然不同的魂力占据了,它们互相抗争、对峙、冲击着,发出仿佛即将要撕裂整片天地一样的轰鸣声。

“你想找麻烦,我可不想奉陪!”复杂的金黄刻纹从阿锐亚幼嫩的皮肤上一闪而逝,他强行压下体内翻涌欲出的魂力,恨恨一咬牙。

——以他的了解,铂伊司一直都是一个处事淡然而谦和有礼的人,无论发生什么事,他总能保持始终淡然处之、波澜不惊的态度,平静地处理一切事态。这副不冷静的样子,实在是……

气流凝固在半空。

漫天呼啸的狂风,也忽然平息住了。

“抱歉,我失态了。”铂伊司轻轻皱着眉,像是才意识到自己不合适的举动,抬手做了个致歉的手势,他尊贵的眉宇间,笼罩着一股夹杂着忧伤的愁绪。

“哼……事关白银祭司,连你也无法保持冷静了么。”

阿锐亚闭了闭眼睛,一边漠然开口,一边整理了一下肩上的斗篷,将自己幼小的身体重新隐藏在阴影里。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:“处于我们这个位置的,接触到的事情,比任何人都更深入一些……所以我清楚你在怀疑什么。包括另外那几个,最近这几年,阳奉阴违的事情,做的可不少……放心,你做的事,我不会说出去的,我可不是因为忌惮你的实力。我还不想被白银祭司清除掉呢。”

他幽幽地说,“虽然论魂力的高度,以你们风源为最,但若说对隐秘的了解程度,我们地源恐怕才是最接近真相的。”

铂伊司轻轻叹了口气,将这句话还给了他:“真不知道,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。”

“当然是有的,否则,当年就不会从吉尔伽美什那里吃亏了。”阿锐亚脚下发光的碧绿色法阵呼吸般明灭了一下,然后渐渐消失不见,不知是消散了,还是隐藏起来了。

他缓缓地说:“我很在意,他究竟从谛听里面了解到了多少讯息,又有什么目的。铂伊司,让开,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起冲突,暴露了身份,对谁都没好处。”

“抱歉,但……不行。”铂伊司重新冷淡下脸色,“我说过了,褐合镇里,有我必须保护的东西。”

阿锐亚沉默了,看得出,铂伊司不惜代价的坚持让他觉得很意外。

他感到疑惑,虽然从现在掌握的信息里,还无法找到答案,但他可以肯定,一定发生过什么,他还不知道的事情。

铂伊司,这位风源最神秘的一度王爵,他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。

过了一会儿,他重新抬起头来。

“既然你这么不放心,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过去呢?”

铂伊司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,一时之间,他英俊的面容上首次浮现出一阵错愕。

“这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让步。”男孩皱了皱眉,他稚嫩的眉目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。“让我折返是不可能的,如果你一定要阻拦,那我也只能不顾后果,和你动手了。”

【西之亚斯蓝·褐合镇·马戏团内】

从一大早开始,整个褐合镇就很热闹。

这种欢乐的气氛在这里是很少见的,就像过节一样,马戏团在镇子中心围出了一大片场地,准备节目的人、观看表演的人、来凑热闹的人、来往的行人过客,都纷纷聚集到这里,熙熙攘攘,喧喧闹闹。

知道的,说是马戏团要解散了,不知道的,还以为谁家在娶亲呢。

银尘站在角落的阴影里,看着外面聚拢过来等待入场的人群,不期然想起团长那句“回老家结婚”的话来,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好笑,轻轻扬了下嘴角。

“小没良心的,以前怎么都不见你对谁露出个笑脸……这时候倒笑的这么好看了?”冷不防旁边有人伸爪子过来,不客气地捏了把他的脸,在他白玉似的脸颊留下一抹薄红:“有没有考虑过你们团长我的心情啊?”

银尘揉了揉被捏痛的地方,侧过脸白他一眼:“假如所有人都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,马戏团在悲伤的氛围里解散了,那才不是你的风格。”

“挺了解我的嘛。”

法尔露出惊讶的神色,他眼尾绘着那抹浓墨重彩的朱红油彩微微一动,像一束灼伤视线的耀眼火光。“几天不见,你好像变了不少,怎么,遇到那个‘最重要的人’了?”

“都说了那是骗人的。”

“是么,”法尔不以为然揽住他的肩膀,成年男子独特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,满是调笑味道:“那么请问,你封闭这么久的内心,是因为谁打开了一条缝?以前你可从来不会体贴人,就跟养不熟的猫崽子似的,谁都不让碰……”

他还没说完,就眼睁睁看着银尘警觉的躲避开了,板着跟从前一般无二冷漠脸。

“团长,我从以前就想说了,只是一直没好意思……”他那张冷淡而俊美的面庞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神色,反而显得十分慢条斯理,“以后,你要隐藏身份的时候,记得收敛一下自己的性格……不然哪怕站人堆里,你都是最闪亮的那颗星,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你似的。”

“没有办法,毕竟我长相这么有吸引力,掩盖不住啊。”法尔摸了摸自己的脸,忍不住先笑了,他冲着外面一抬下巴:“牙尖嘴利的小家伙,你给我站门口迎客去。”

“不要。”

银尘绷起脸,绕到后台去了。

“看来太平易近人也不好,我作为团长的威严都没有了。”法尔想着,情不自禁哀叹一口气,好像他真是个处处为马戏团担心忧虑的团长似的。

他慢腾腾地踱回自己私人房间,打眼一扫注意到一旁的沙漏已经快要漏光了,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,他把赖在自己床上补眠的弗拉尔硬拽起来,往他手里塞了一大叠门票。

刚从睡梦里出来的弗拉尔一脸迷茫地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东西:“……?”

“入场的票。”法尔贴心的解释。

弗拉尔看看他,再看看票,再抬头看看他,嘴里终于蹦出来一个词:“啊?”

“啊什么啊,你以为占命师为什么把你送过来,当然是当劳工的啊。”法尔说,“正好,我这人手不够,你给我站门口迎客去,一人一张,别发多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快去,我们的‘客人’马上要到了。”

法尔微微翘了一下嘴角,烈焰鎏金的赤红双瞳一瞬间闪过幽暗的神色,如同深不可测的绝渊。

【西之亚斯蓝·褐合镇·马戏团外】

吉尔伽美什带着两个使徒来到这里的时候,演出已经开始了。

东赫是很不赞成过来这里的,他看向这张巨大的深红菱格纹帐篷的目光,就像看着一堆定时炸弹一样警惕,就连最喜欢热闹的格兰仕,也没有主动提出要过来玩了。当听吉尔伽美什说到要去观看演出时,他们两个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来。

“我们去凑个热闹。”吉尔伽美什若无其事地说。

“铂先生,还有阿亚……先生,对吧?”弗拉尔在男孩危险的目光里,生生把“小孩”这个词咽了下去,露出一副职业假笑脸:“请进,我们团长已经为您准备好位置了。”

男孩沉默着,和身边陪同的银发男子接过票,一起往里面走去,整个过程流畅而自然,落在旁边普通人的眼里,完全察觉不到任何异常。

他们擦肩而过。

当弗拉尔看到吉尔伽美什的时候,他脸上僵硬的笑容,再也保持不住了。

四位一度王爵的信息虽然对外隐秘,但是对于每个国家而言,都是最需要特别关注的,他们的名字、天赋、外貌特征,在他前来这里之前,占命师已经特意告知过了。

就算从来没有见过面,但猜出对方的身份并不难,而且,在一度王爵压倒性深不可测的魂力面前,自己简直就是没有秘密可言的透明人啊,真不知道,这场暗流涌动的微妙平衡场面,会不会被打破,一旦爆发出来,那将是无人能够阻止的灾难……但既然占命师让他来这里,就一定有他的道理。

弗拉尔眼里沉淀着一种纠结和疲惫。

“吉尔先生对么,请进。”

吉尔伽美什微笑着冲他点头告别,带着身后的东赫和格兰仕走了进去。

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,昏暗的观众席位上人头攒动,基本已经坐满了。光芒从头顶照射下来,汇聚在中央的舞台上。

“团长已经备好了楼上的房间,请跟我来。”入口的幕帘后,一个橘红色齐耳短发的青年彬彬有礼地说。

他穿着一件修身的礼服,黑色长身外套,洁白前襟堆砌着精致而繁复的蕾丝花边,看起来是表演的服饰。

“是你啊。”吉尔伽美什饶有兴趣的目光,打量了一眼,他目光淡淡,然而青年瞬间如临大敌一样神情紧绷起来,满脸防备和警惕之色。

“请跟我来。”但他很快又克制下来,紧绷着脸背过身,带领他们走向一旁的梯道。

楼上是一间单独搭建出来的房间,比起下面的观众席,视野更高,环境也更好。史尔特尔把他们带到这里之后,就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。

“想不到他们团长还挺贴心的。”格兰仕嘀咕了一句。

“贴心可未必,坏心倒有。”吉尔伽美什低笑着说,“真是恶趣味啊……”

他坐下来,托着腮,侧脸向外看去,环绕着舞台搭建的四边观看台上,对面的房间是空的,而左边垂着幕帘,隐约可见一个银白色的人影,右边的房间里,穿着墨绿色斗篷的男孩面无表情地看过来,正对上他的目光。

吉尔伽美什微笑着冲他举了举茶杯:“好久不见。”

史尔特尔下楼的时候,正遇到迎面走来的弗拉尔。

他礼貌地致意,错身而过的瞬间,弗拉尔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。

他瞬间转过身来,目光如利刃般紧盯住史尔特尔离开的背影,然而那阵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却已经消失了,青年颀长挺拔的身形没有任何古怪之处。

错觉么?弗拉尔皱了皱眉,他刚才感觉到的那股不详的气息,究竟是什么?

——转过拐角,身后那股如芒在背的危险感觉才消失不见了,史尔特尔轻轻吐出一口气,听到自己胸膛里剧烈如鼓的心跳,慢慢平缓下去。

“你?”

吉尔伽美什看到来人时,诧异地扬了扬眉,他是真的很意外。

弗拉尔黑着脸站在门口,说:“我只是来传话的。”

“哦?”吉尔伽美什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舞台,果不其然看到弗拉尔脸上白了一白,他含笑说:“你们的一度王爵,不是就在这里么?怎么不亲自过来,需要让你来传话?”

“你误会了,我要说的话,是另一个人托我传达的。”他冷静地说。

听到这句话,吉尔伽美什收起笑容,轻轻眯起了眼睛,似乎在思索什么,他没有说话。

弗拉尔没有管他,他现在只想尽快把受托的事传达完,至于这人什么反应,那就完全不关他的事了。

“他说,奥汀大陆上,地火水风四大元素自古相生相克,由此分成了四大国域,互不干涉,但现在,打破这个平衡的人已经出现了。他有预感,一直追寻的真相将迎来揭晓的时候,这片大陆的平静将很快被打破,背后隐藏的无数阴谋也即将浮出水面,奥汀大陆,将迎来史无前例的巨大浩劫……”

“你等等,你等等,”格兰仕突然开口,打断了他的话,他英气的眉毛皱起来,一双漆黑眼睛不高兴的瞪着他:“你什么意思啊?你是想说,我们王爵会导致浩劫?你有什么证据啊?”

“我没这么说,我只是传话而已。”弗拉尔冷冷地说,对待这个魂力不强的使徒,他露出明显不耐烦的神色。

东赫脸色沉沉,刚要开口反驳,却见吉尔伽美什轻轻抬了抬手,阻止了自己说话。

“你继续说。”

“他说本来想亲自过来见你一面,但走不开,”弗拉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神情极其复杂,因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,占命师会说出这句话来,太不寻常了,难道他真的预见到了某个可怕的未来么?“现在还不是时候,但有必要的时候,他会去见你,希望你到时候可以跟他谈一谈。”

弗拉尔顿了一下,才继续说:“另外,你现在应该已经掌握所有元素的使用方式,可以任意切换了,但要同时使用,还做不到吧?他想让我转告你,这远远不是【四象极限】这个天赋的意义所在……当你可以同时使用两种元素的时候,那才是真正的开始。”

【西之亚斯蓝·褐合镇·马戏团·舞台】

舞台上起了朦胧的雾。

雾气又忽地收缩聚拢,露出隐藏在其中的人来,身姿挺拔的魔术师穿着繁复精致的礼服,优雅地向台下致礼,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。

史尔特尔年轻俊朗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充满诱惑的笑靥,他打了个响指,手上便出现了一朵鲜红的花,伴随着阵阵惊呼,抛给台下面色羞红的女孩儿们。

而那些涌动的雾气化作水珠,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飘飞起来,像洒落无数珠帘,在空中折射出彩虹般美丽的光晕来。

伴随着一阵哗啦的脆响,那些水珠又忽然凝结成雪白的冰花,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。

东赫看着这舞台上眼花缭乱的景象,轻轻捅了格兰仕一把,凑近他耳边:“话说,你现在连控制水变成冰,让它们飘起来都还做不到吧?”

格兰仕眼神一飘忽,“我先学的地元素。”

“呵。”东赫拍拍他的肩膀,一脸同情地长叹一口气,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‘你输了’三个字。

格兰仕鼓起嘴巴,心道我才不会输给他呢哼!

东赫扭头想对王爵说些什么,然而,在看到吉尔伽美什神情的瞬间,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

吉尔伽美什没有在看舞台上表演的魔术师,也没有看喧闹欢呼的人群,他的目光,静静落在台下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。

银发的少年正安静地坐在那里,仿佛有堵无形的墙壁将他和所有人分隔开,隔绝一切喧嚣,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。他专注的看着飞舞的冰雪,澄澈瞳孔里倒映着舞台上的绚烂,就像落入了无限星辰。

东赫看到吉尔伽美什天神般完美的面容轻轻舒展开来,他薄粉色的唇角含着永恒淡然的微笑,而视线只落在那个少年身上,仿佛天地间只有那一个身影,入他眼中。

东赫从来没有在吉尔伽美什永远风淡云轻的面容上见过这种表情,他认识的王爵,永远都是淡定、优雅的,极少流露出其他情绪,他一直以为世上不存在任何能打动王爵的事物。

然而此刻,东赫突然领悟到—

—那个眼神,叫做期待。

“没有魂力,只凭借对自身元素的感应就能做到这一步么?”

弗拉尔的注意力原本放在史尔特尔身上——他还是消不去自己心里的那抹怀疑,然而很快,那些变幻的水珠吸引走了他的注意。操控元素并不稀奇,令他惊愕的是,游刃有余的控制这些水元素的,居然是一个还完全不会魂术的普通少年。

这种与生俱来的驾驭能力,未免太可怕了…他究竟是……

正在专心控制的银尘忽然感觉到了什么,他下意识仰起脸向上看去,不过,隔着昏暗的层层人海,他没能找到视线的来源,反而空中飞舞的冰雪因为这一分心,失去了控制,纷纷往下掉落而去。

吉尔伽美什轻轻动了动手指,一丝金黄色从他指尖一闪而逝。

观众席里响起了一阵惊呼声,银尘回过神,也惊呆了。

飘落的细雪消失了,空中突然盛开了无数小巧而精致的冰莲,这些冰晶做成的花朵悠然升腾,在所有人的目光中,层层叠叠的花瓣缓缓绽放开来,它们环绕轻盈的转动着,每一朵都仿佛技艺纯熟的工匠精雕细琢而成,栩栩如生,花雨纷扬而落,在光线下折射出光彩陆离的斑斓色泽来。

这是?

银尘合起手,轻轻接住了飘落在面前的一盏冰花。这朵精美的透明莲花,躺在手心,却意外的不觉得冰凉。

银尘忽然明白过来,是谁在注视着自己了。

他捧着晶莹剔透的莲花,抬头向视线来处的方向展颜而笑。

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叫做“开心”的笑容,不是以往好像随时都会散去一样疏淡的浅笑,而是鲜活而浓烈的,眉目弯弯,这种单纯的开心,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收到糖果的小孩子。

他安静时冷的像冰雪,笑起来时,却生动得像火焰一样。

吉尔伽美什内心忽地微微一动。

一点火光,突然出现在银尘手里的冰莲花心里,映亮了他银白色的眸子,他微微睁大了眼睛,捧在手里的莲花变成了一盏晶莹透亮的莲灯,火苗缓缓摇曳着,而作为底座的冰晶却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弗拉尔慢悠悠地说:“你欠我们火源一个人情,希望你能记住。以上这句话,是他要我代为转述的。”

“怎么,莫非火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?”吉尔伽美什回过神来,浅笑着反问了一句。同时,他心里暗暗吃惊,尽管在以往获得的讯息中,他从未小瞧过那位二度火爵,但此时仍然发现,或许他还是低估了对方,传说中被神明赐予的【先知】,究竟是多么可怕的能力……

“我不知道。”弗拉尔沉默了一下,“他的行为,我一直都看不透,但我相信他的判断,一定是正确的。也许我们火源真的即将会面临一场危机吧,虽然我想不出来那会是什么。”

“对了,他还说了一件事……似乎是和风源有关的。”弗拉尔临走前,忽然又想起了什么,补充了一句,他向左边房间里安静不动的白衣人影看了一眼,又很快收回了目光。

“他说……你一直寻找的答案,就藏在水源的心脏地底最深处,当你打开它的时候,一切的真相都将展露在你面前,但同时,也会带来致命的危险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【十年前】

【北之因德·心脏】

浩渺恢宏的声音,从白银祭司沉睡的水晶里传出,在空荡的石室里回响。

“你把他送到亚斯蓝东方边境,褐合镇里去,以后自然会有水源的人,把他带走。”

“水源?”铂伊司猛然抬起头来,“他不是我们风源的人么?”

“不是。铂伊司,‘银’虽然和你是从同一个地方诞生的,但他和你不一样。”空荡的天音说,“他是作为纯净的水源之体制造出来的,只是因为目前没有任何魂力,所以,你才没有发现。”

白银祭司的声音空茫而缥缈,“因为不知名的原因,他在诞生的时候,灵魂就有缺陷,所以,我们让你先带着他,等待其慢慢修复。现在修复已经完成,是时候,把他交给水源了。”

“可是,我一直以为……”白衣少年的脸色纸一样苍白,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:“您要我带着他,是要让他做我的使徒……”

“错了,他的王爵,另有其人。”

铂伊司心一沉,忍不住追问道:“为什么……”

“你和他,都是我们创造出来,最完美的作品,但,这份成果并不属于我们风源独有,你将是风源最强大的一度王爵,而他,则是归属于水源的,这是《风水禁言录》上,早已记载的协定。无需多问,其余的,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了。”

铂伊司沉默了很久,终于低下头来:“是。”

“很好。”空灵的声音飘荡着,水晶地面微微震动。“他不会记得在风源的一切记忆,只以为自己是普通的孤儿,你把他带到水源的边境去,就可以了。”

“另外,新的实验体即将诞生,你回来后,尽快前往极北雪原的凝腥洞穴,确保实验体的安全。西鲁芙会等在那里,协助你。”

铂伊司的声音有些干涩:“是。”

然后湛蓝水晶墙壁的光芒,骤然熄灭了下去。

【十年前】

【东之弗里艾尔·暗流中心】

啪。

他手上那枚发光的水晶石,瞬间粉碎成无数晶莹的粉尘,与此同时,他整个人好像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攻击了一样,重重向后倒去,吐出一大口血来。

静等在一旁的另一个红发青年,被眼前发生的变故惊呆了,他做梦都想不到,有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样。

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红发青年把他扶起来。

他脸色惨白,痛苦地喘着气,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来,血液染红了他大片的衣襟,他完全说不出话来。青年把手伸进他的衣服,摸到他心脏位置的魂印,然后将自己精纯的魂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。

过了很久,他惨白的脸色才恢复过来,轻轻咳了两声,清理净喉咙的余血,示意自己没事了。

“还好你在这里,不然,我就真惨了……”他虚弱地苦笑着说。

“你动用天赋干什么去了?伤成这样,难道……是冒犯白银祭司了?”红发青年收回手,揉了揉手腕,实在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。除非白银祭司亲自出手,还能有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,重伤火源的二度王爵?

“是风源。”占命师缓慢地说,“暗流最近发现风源和水源有些动向不对劲,我怀疑他们是否在密谋些什么……所以,我动用了自己的天赋,追踪了过去。”

法尔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:“你看到了什么。”

他轻轻摇了摇头,像在说不知道,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,他一向镇静若定的俊秀面容上,露出夹杂着恐惧与迷茫的神色,“一只……血红色的,巨大瞳孔……”

“在我想看到更多的时候,那只血淋淋的巨大眼睛出现在视野里,它好像在和我对视……它的瞳孔,就像吸进一切的黑洞漩涡,吞噬了所有的光芒,我放出的意识被它瞬间撕碎了……”

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碎裂的魂器上,难掩哀伤:“如果不是它帮我挡了这一劫,也许我已经死了。法尔,风源有些不对劲,我们必须马上禀告白银祭司,做出应对。”

“在被血色瞳孔阻拦之前,我看到了,在极北之地,隐藏在风雪里的洞穴里,很多扭曲异常的怪物……还有,两个少年,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,另一个,则是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。”

”他们把大的那个,叫做‘铂’,小的那个,代号则是‘银’。”

【西之亚斯蓝·东方边境之城·褐合镇】

【十年前】

“不行,我们这又不是慈善机构,带着这么小的小孩儿算怎么回事?”

“他很乖的,不会耽误事的。”老人哀求道,“让我带上他吧。”

“那也不行,我们这是巡回马戏团,每天跑来跑去的,带着这个小孩不方便。”青壮汉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,“你问一百遍,也不能……”

“吵什么呢?”一个悠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。

青壮汉子一愣,“团长?”

一辆火红又风骚的马车停在争执的二人面前,帘子一晃,法尔从马车里走出来,流光潋滟的眸子扫过来,装饰着精致流苏的靴子不耐烦地敲了敲地板。

汉子搓了搓手,抢先说道:“团长,他想带上那个小孩儿。”

“什么小孩儿?”法尔挑挑眉,往老人身后看去。

那是一个大概六七岁的男孩子,头发和眼睛都是罕见的银白色,正藏在老人身后,他抓着老人的衣袖,只露出一双干净的眼睛来,满脸防备地看着自己。

法尔觉得有趣,他冲男孩眨了眨眼睛,笑着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男孩没有吭声,往老人身后又躲了躲,似乎有些怕人。老人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:“他说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银,我给他起了个名字,叫银尘。他是个孤儿。”

法尔一愣。他脸上的笑容,不易察觉地变了一下,像是始料不及的错愕神色,然而又很快变回了正常。

他扬起热情洋溢的笑脸,好似个诱拐小孩的怪大叔:“银尘?挺好听的名字,别怕,我是这个马戏团的团长,我叫Erif。”

他火红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飘起,像一束温暖的火焰。“不过加入我们马戏团,你还需要起一个艺名……这样吧,以后你的代号就叫‘Silver’,怎么样?以后,你就是我们马戏团的一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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